旧时江南

早晨被微微的雨声叫醒了。抬起身子，从12楼的窗户看下去，窗沿上挂了一扇水帘，把纷杂隔在外面。昨夜的雨，竟然在盼望中，在我熟睡的梦中，悄悄来了。

昨日独自出行了一整天，很累，但很满足。早晨起来时，几乎所有人都还在熟睡。想起了余华的《十八岁出门远行》，虽然早已经不是这样青涩的年龄，坐在去同里和周庄的车上，看着窗外，还是有了类似流浪的感觉。一个人在遥远的江南。

一想到江南，就想到秦淮河上的波光，青楼女子的琴声。江南，就是一个旧梦，一个温柔富贵乡，在泛黄的记忆里，轻轻地荡着，缠绵而又迷离。一张票可以去20个景点，但时间太短，只能匆匆走过。一个人旅行的好处正在于此，步调不必与谁一致，只需符合自己的心境。拿在手上的牛皮地图，有厚实的触感，不认识 路的处境，却有了随遇而安的自由。也不一定成了指引，而是一个默然的旅伴，一切随性而至。这时便很希望有一只手摇的木船，在微波细雨中荡着。木船最好是斑驳的，摇橹时有木头的响声，有木头腐烂的香气。

丽江也是一座古城，它是艳丽的，一座邂逅的城，是民俗意味上的；同里和周庄，是淡雅的，低调的，不奢华，却很有涵养。江南名士的水墨气息，就由数年前， 一直顺着流水到了今天。粉墙黛瓦，不需要其他多余的颜色。它只是需要水墨弥漫于宣纸上的不同层次，始终水汽饱满，从旧时的房檐上静静地滴下水来。

看了那么多景致，到最后，江南在我心目中留下的不是一个个景点的名字，而是一种氛围，一种印象，一种气味，一种可以直接穿越时间浸润心灵的感觉。在看木雕和古玩展时，看到了车前子的前言，我突然感觉到了这是文人的故乡，它有关文化，有关半隐逸的生活。它是回忆，是古时一个个文人营造的比他们更早时候的旧梦，我就在他们的旧梦中，看到了更遥远的时间。当我穿过几十米长的江南第一弄，窄窄的弄，一直往前走时，仿佛一下就回到了古代。明时的雨，清代的雪，屋檐上下来了。想象一个文人的生活，想象他瘦了的毛笔在宣纸上跋山涉水，想象他在清晨时刚泡的清茶的温度。旧时的江南，有胭脂的气味，有木头的香味，有墨香，有荼香，在雾气水声中浸润到了现在。我们看到了庭院里的花开花落，看到了墙里墙外的月光。于是，看到了一切在江南这个意象里若有若无的影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