树木和草原

秋天，在早晨严寒而白天明朗微寒的日子里，白桦树仿佛神话里的树木，全都是金黄色的，优美地呈现在淡蓝色的天空下。那时候，低斜的太阳照在身上不再感到温暖，但是比有一天的太阳更加光辉灿烂；白杨树全部光明而透彻，仿佛它认为光秃秃地站着是愉快而轻松的；霜花还在山谷底上发白；清风徐徐地吹动，追赶着卷曲的落叶。那时候，河里欢腾地奔流着青色的波浪，一起一伏地载送着逍遥自在的鹅和鸭；远处有一座被柳条半掩的磨坊轧轧地响着，鸽子在它的上空迅速地盘着圈子，在明亮的空气中斑斑驳驳地闪耀着。

夏天烟雾弥漫的日子也很美好，虽然猎人不喜欢这种日子。在这些日子里不能打猎，因为鸟儿从你的脚边拍翅飞起，立刻消失在白茫茫的烟雾中了。四周多么靛，靛得难以形容！一切都惊醒了，然而一切都默不作声。你从一棵树的旁边经过，它一动也不动，正在悠然自得。透过均匀地散布在空气中的薄雾，在你前面显出一条长长的黑影。你以为这是近处的树林，你走过去，这“树林”就变成了长在田埂上的一排高高的苦艾。在你的上空，在你的四周，到处都是雾。可是这时候，风轻轻地吹来了，一块淡蓝色的天空透过稀薄如烟的雾气显现出来，金黄色的阳光突然侵入，照射成一条长长的光带，落在田野上，钻进树林里——接着，一切又都被遮蔽起来。这斗争持续了很久，但是光明终于取得了胜利。被太阳照暖了的最后一阵烟雾，时而凝集起来，铺展得平平的；时而盘旋缭绕，消失在发出柔和光辉的蔚蓝色的天空中，这一天就变成壮丽无比的晴朗天气了。现在你要出发到远离村庄的草原上去行猎了。你的车子在乡间土道上行驶了大约十俄里，终于来到了大道上。你经过一家大门敞开的旅店前，望风里面有一口井，屋檐下还有茶饮吱吱地沸腾着。你的车子从一个村庄开到另一个村庄，穿过一望无际的原野，沿着绿色的大麻田，长久地行驶着。喜鹊从一棵柳树飞到另一棵柳树；农妇们手里拿着长长的草耙，正在田野上慢慢地走；一个行路人穿着一件破旧的土布外套，肩上背着一只行囊，拖着疲惫的步子行走着；地主家笨重的轿开马车上套着六匹高大而疲乏的马，向你迎面而来。现在你来到了一个小县城，这里有歪斜的小木屋、无穷尽的栅栏、不住人的石头垒起来的商店、深谷上的古老的桥。再走远去，再走远去，来到了草原地带。你从山上眺望，风景多么好！一个个耕种过的圆圆低低的丘陵，像巨浪起伏着；长满灌木丛的溪谷蜿蜒在丘陵中间；一片片小小的丛林像椭圆形的岛屿散布着；狭窄的小径从一个村庄通过另一个村庄；各处有魄的礼拜堂；柳条中间透出一条亮闪闪的小河；远处原野中有一行野雁并列地站着；在一个小池塘边上，有一所古老的地主宅第，附近有一些杂用房屋、一个果园和一个打谷场。然而你的车子继续向前行驶，丘陵越来越小了，树木几乎看不见了。终于，你来到了一片茫无际涯的草原。

在冬天的日子里，你在高高的雪堆上追逐兔子；呼吸着寒冷的空气，柔软的雪耀目而细碎地闪着光，使你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眯扰；你仰头欣赏着红艳的树叶上面的晴天，这一切多么可爱啊！

在早春的日子里，当四周的一切逐渐崩裂的时候，通过融解的雪的浓重的水气，已经闻得出温暖的土地的气息；在雪融化了的地方，在斜射的太阳光底下，云雀天真烂漫地歌唱着，激流发出愉快的喧哗声和咆哮声，从一个削价奔向另一个溪谷。

但是现在应该结束了。我正好又讲到了春天：在春天，容易别离；在春天，幸福的人也会被吸引到远方去。再见了，我的读者，祝您永远称心如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