给毕业生的生物学

毕业季，你告别了校服、学生社团、不令人怀念的食堂和不怎么纯真的年代；你走出校门，看到世界如初夏丛林，葱郁且危机四伏。身怀昙花般最美的年华，却不知道面前路通罗马，路通往操场人口的小山村，犹豫着是该和世界对抗还是和解。既然这个世界是深化论的施工现场，充满了自相似的分开和三羧酸循环，我们就随便聊聊生物学吧。

世事难料，你不知道你会遇到什么情况，所以你要尽量准备周全。但是能源有限，你只能选定一个方向，然后做到最好。这就像胚胎发育时四肢的形成一样，或浓郁鳍，或形成翅膀，或形成可以攀缘树枝和收发短信的手臂。这些发育都受到某个叫HoxD的基因的调节。它控制着四肢骨骼的开关和大小，它在物种间的细微差异造成了猎豹与海豚的区别，决定着你最终是条沉鱼还是只落雁。当你初次延展开手臂，凝视你由几千万年的自然选择雕琢出的圣所拇指，你最好是在陆地上，而不是正在窜或者海里。换句话说，你发育的方向应当跟你身处的环境契合。考注册会计还是考托福，最好是谋定而动，最好能从一而终。

但是如果你在快升级到大会计之王时突然拔剑四顾心茫然，发现你的人生志向其实是研究比较文学，倒也不必绝望地以泪洗面。转职界励志代表鲸鱼们已经完成了将四肢再次深化成鳍的先例——说再次，是因为深化过程中小学生生物出现在先，陆生生物出现在后——从时间线来看，鲸鱼的先祖到鲸鱼实际上经过了“水生一陆生—返回水生”的过程。最古老的鲸鱼的牙齿跟已经灭绝的中爪兽很相像，中爪兽是牛和马的亲戚，可能和鲸类有共同祖先。在6000多成年以前，早期鲸类还是类似于陆栖克哺乳类，仍有与肩与臀相连的腿，适合陆地生活而不是水生生活。随着生活环境的改变，自然选择开始改造鲸类的身体。5000万年前出现的“巴基鲸”虽然不具备现代鲸的身体，却可以游泳。4500万年前的“陆行鲸”有巨大的脚，尾巴强壮有力，可以用水獭的方式游泳，比巴基鲸的泳姿更灵活。到4000万年前，鲸已经完全适应了海洋环境，口鼻部变长，前肢演化成鳍肢。鲸鱼的鳍肢内藏着陆生生物的手掌，鲸鱼的游泳方式类似于陆生生物奔跑而非鱼类的左右拈轻怕重。但是鲸鱼终于从要与安氏中兽抢地盘的陆生生物，逐步演化成了连鲨鱼都可以一口吞掉的海中霸主。对于鲸鱼来说，将四肢演化成鳍，这是自然选择风刀霜剑相逼的结果，带着它们返回了海洋，对于人类来说，名字叫“研究生陆军”。对于想成为比较文学界霸主的人来说，想将随身技能换档，就去考研。假以时日和压力，如果没有在过程中死掉，那么你或许可以找到自己的领海，找到非你不可的混合职业生态龛位呢。

职业生态龛位，说白了就是认清自己的特点，找到适合你自己的工作——能高薪更好。如果你的手常常不停地抖，那么要成为脑神经外科工程师就是场上坡战，但是去爵士舞界却可睥睨群雄。如果你擅长突然犯困，那么操作重型吊车实在很危险，不妨换个工作内容就是睡觉的工种吧，比如功能性磁共振成像的背景噪声标尺员，或者安眠药二期临床测试对象。总而言之，此心安处是吾乡，心要安稳，生活才会从容。

勉强适应环境做出一番事业的也不是没有先例。比如熊猫，明明消化系统更接近肉食性动物，却由于不明原因成了（非严格）素食者。熊类是没有人类那种对握拇指的，但吃竹子叶没拇指捏着就很不方便。为了解决这个困境，大熊猫的一块籽骨变异成伪拇指，进食时只能钳住竹子。尽管絮，熊猫也只能吸收竹子不到20%的营养，而天生吃素的今昔动物能吸收食物营养的70%-80%。低效率的能量利用让大熊猫一天得花上14个小时进食，剩下的时间就是排大便和睡觉。不适合你的工作，也会让你每天精力透支，只剩下进食、排大便和睡觉。而这样特异的生活方式有多脆弱，看看大熊猫的现状就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