妈妈的最后两天
- 健康教育
2021-08-25 18:0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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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1月3日晚上,弟弟从江苏溧水老家打来电话,告诉我妈妈可能要走了。次日上午,我处理完手头的工作,中午急急地乘高铁赶回。一路上,从妈妈查出肝不好且是晚期的两个多月以来的愁绪、苦痛、无助涌进我的脑海,我将怎样面对她一步步离我而去?
傍晚时分,我到家,看到老妈倚在床上,微笑着对我说:赶快吃饭,大家都饿着呢。
一位即将告别人世的老人,心里想的依然是他人。
1
那几天,我们五个子女,与妈妈寸步不离。
7号早晨,大约五点的样子。妈把我们五个儿女叫到床前,说是开个小会,安排一下后事。
屋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。
妈妈平静地对我大哥说:”你拿些纸钱,找个干净的水塘,“买”桶水回来,我要洗澡。(买水就是烧些纸钱)。
大哥连连点头。
妈不愿意用自来水,早先就说过自来水有漂白粉,不好,还是塘里水自在清净。
不一会儿,大哥摸黑到村后水塘“买”回一桶水。
我大妹问:妈,是现在洗 还是吃过早饭洗?
妈妈说:当然吃过早饭了。
小妹给妈妈盛了一小口稀饭,不料,妈妈用力将碗推到一边,说道:太少,盛满!
于是小妹赶紧将稀饭添得满满的。妈妈只是象征性吃了几口,母亲有老思想,人世间最后一碗饭要富富余余,想着给后人留下永远也吃不完的饭食。
我端着一小碟咸菜,说:妈妈,吃点菜。妈妈吃下一颗黄豆,摇摇头说:吃饱了。
我说:妈,吃下一个豆子,是不是希望大家都(豆)有福。
妈妈微笑,不作答。
早饭过后,妹妹烧开”买“来的塘水,放进妈妈卧室的大木盆里,盆边上放了一把椅子。妈用手指着大衣柜,让妹妹拿出不知何时准备好的五条崭新的毛巾。
妹妹将妈妈衣服轻轻褪下,然后我们几个孩子合力将妈妈捧到椅子上坐好。
妈说:儿子帮我洗澡,闺女不用。从老大开始。谁用的毛巾谁拿回家。毛巾过去是用来包田契、房契的,现在你们回家包存折、支票。
我想,替妈妈洗澡,是妈妈为了自己清清白白、轻轻松松上路,也是妈妈几十年来,对儿女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索取。毛巾上注满了妈妈身体的气息,让我们包存折、支票的同时,更重要的是让我们包住妈妈对儿女的念想和期望。
大哥从床上端起毛巾,在盆里摆动了几下,拧干,放在妈妈脖子下面准备往下擦。妈妈说,不对,从下面往上。于是大哥急忙按照妈妈的要求,从妈妈腹部身上推搓了一把。然后又从后面由下向上为妈妈搓了一把澡。原来,由下往上,是希望子女不要低头,仰起头,日子越过越好越顺溜。
我和小弟弟帮妈妈搓完之后,平时和妈开惯玩笑的大妹据理力争,说:儿子是人,姑娘就不是人了?做姑娘也得帮妈洗澡,妈你不能偏心。
说得妈妈笑出声来,连声说:好好好,就你敢跟我顶。
于是两个妹妹也帮着妈妈搓澡。最后,我们把妈全向都擦洗干净。
2
我们把妈妈又捧回床上。这时,妈妈指导着我妹妹将准备了十年的寿衣在另一张床上依次套好。
上衣为五件,下身三条裤子。我们合力给妈妈先穿好上衣,再着下装。给妈妈戴上寿帽,帮妈妈穿上老人家自己缝制的棉鞋。棉鞋底上绣着祥云、悬梯等图案,意味着登天。
妈妈郑重告诉我们:我百年后,平躺的时候,我脚的高度一定不能超过头部。据老人讲,脚高头低,后人永无出头之日。
我们只有点头的份。妈妈说,在堂屋里摆上龙椅(就是在木椅子上铺上红毯子),椅子前摆上盛稻子的红桶,桶上竖着放三个寓意元宝的红鸡蛋,并插上三炷香。
一切按妈妈指令有条不紊地进行。安排停当后,我们把妈妈抬到大堂龙椅上。妈妈两脚蹬着红桶,双手扶在膝盖上,微笑着与我们合影留念。
妈妈,这哪像即将辞世前的场面,这分明是做大寿的情景啊。
3
全影后,妈妈说回房间去。
妈妈躺下了,说:人早走晚走都得走,走吧。我走了,你们该上班就上班,该挣钱挣钱,也不能老是围着我打转转......那边(指天堂)有人来接我,有专车。
妈妈进入昏迷状态,我的妹妹、亲朋止不住痛哭失声。
过了一会儿,妈妈半睁眼说:哭什么,我还没死呢。
顿时,全屋的人都吓得不敢吱声,静静地注视我妈妈。
过了好大一会儿,谁也想不到,妈妈竟然用力睁开眼,嘴角上扬带着俏皮笑容说了一句:哭两嗓子。霎时间,全屋人都哭了。
在哭声中,妈妈轻轻地闭上了眼睛,均匀地呼吸着。妈妈,您是在辨别哪位噪声最真诚吗?您是在享受噪声中的深情吗?一生喜欢热闹的您是想让哭声伴随着上路吗......
本以为,妈妈以这种幽默的方式与我们告别,但似乎不是。
妈妈在亲人的陪伴下,度过一个白天,又加一个夜晚,呼吸依然平和、规律、坚强有力。
漫漫长夜,我默默注视着妈妈,生怕我一眨眼,她就悄然离我们而去。我默默注视着妈妈,把妈妈每根眉毛、每丝皱纹都全部刻进我脑海里,永不相忘。
8日中午一点左右,我突然有一种预感,妈妈还有心愿没有完成。我想到弟媳和侄女未在身边,我弟弟立马联系他爱人,这边让我两位外甥开车去南京接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我怕妈妈突然走了,留下永远弥补不了的遗憾。
那真叫度秒如年。
此时,我们祈祷上帝让妈妈晚会儿走。
下午三点三十分,弟媳和侄女终于来到我妈妈跟前。
我们把妈妈扶起来,大声告诉妈妈:小章、吴霜回来了。
分把钟之后,我们把妈妈重新放下。
按照医生堂弟的要求,我用右手四个手指轻轻托起妈妈右下颌,我弟弟用左手四个手指托起妈妈左下颌,轻轻按摩着、按摩着......
感觉到妈妈呼吸越来越微弱,我轻声说:大家跪下。
于是全体都跪下了,但没有哭声。
三点四十八分,妈妈告别生长八十年的故乡、告别放心不下的家人、告别深深眷恋的邻里乡亲.....
当妈妈服装整理完毕,我和哥哥弟弟同时重重跪下,重重磕头,重重喊道:妈吔。顿时,全屋人压抑多时的情绪爆发了,哭声震天。我们兄弟、兄妹之间抱在一起,蹦着哭、跳着哭......
9日下午三点四十八分,我主持了一个简单的仪式,纪念妈妈辞世一整天。
当我们掀开罩在妈妈脸上的万年历(万年历,期望妈妈万古长青),竟然发现,妈妈脸上带着微笑。
我擦干眼泪,因为妈妈您在微笑。
经过您两天生死大指教,儿子还有什么理由不微笑着面对明天,哪怕有天大的困难在眼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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